边角料小狗

一约既定,万山无阻

苦月亮【ibsm】

  你的爱太澎湃了,爱得太过了,这样不好。

  伊吹听过无数人说这种话,情深不寿,慧极必伤。

  他和志摩互为彼此的软肋,起初谁都没有在意,直到一次出任务,对方被逼至绝路,向志摩开了枪。

  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,他扑到志摩身前,替他挡下了子弹。

  中弹的感觉像是被一小股风狠狠推搡了一把,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志摩错愕的神情,想张嘴说他没事。但一张嘴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,喉咙里不受控的发出拉风箱一般的奇怪噪音。

  疼痛慢半拍的摧枯拉朽袭来,伊吹支撑不住,扑倒在他怀里。

  志摩抬起手,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。

  他大脑一片空白,那个瞬间是发懵的,旋即而来的恐惧和愤怒四处冲撞。

  不记得小九和阵马是怎么制服罪犯,也不记得他是怎么跟着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,最后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外,他无意识的搓着掌心干涸的血迹,吐出污浊空气,一颗心下沉得紧,心肺都痛得要死。

  打扫卫生的阿姨推着垃圾车走过,一大捧干萎的向日葵被丢在脏污的桶里,花瓣枯卷,随着颠簸,几片花瓣零落在地上,被来往人群踩碾成泥糊在光洁的地板上,一抹浓稠的橙黄。

  他茫茫然的想,人的生命好像和花一样虚无,花开了又谢,人间风雨难行,能走到哪,都好像是上天注定。

  很幸运,那颗子弹打穿了肺,保住了一条命。除了阴雨天偶尔会疼之外,唯一的遗憾,大概是他再也不能跑步了。

  

  伊吹住院的时候,志摩夜里常常喝酒,凌晨三点,他坐在窗台上迟钝点烟,月亮高悬在天上,遥远而温和。

  想起伊吹跟他告白那天,也是这样好的月色。

  夏夜的烟火大会,结束的时候,所有人都慢悠悠沿着路往回走,伊吹蹲在河边,哼一首古怪的异乡小调。

  有风涌过来,水起波澜,他俯下身探手进去,水波荡漾,从指间穿过。

  “喂,走了,回去了。”志摩走到他身边,水汽浮动在脚踝四周,潮湿的花丛里发出虫鸣,迎合着花树枝条颤动,簌簌低语。

  “小羽麦他们都回去了?”伊吹没有回头。

  “啊,都回去了,桔梗来接的。”晚风抚过手指绕着转圈,它轻盈地跳跃,从繁华长径奔到绿植街口,今夜的氛围好像格外温柔。

  “小志摩,你看。”伊吹伸出手指向河面,银色的月光横浸在粼粼水波上,水中掬着一泊盈盈的月。

  他抬头,望进志摩的眼,那里也有一弯皎洁的月。

  那一刻退无可退,于是他心甘情愿纵身一跃。

  “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伊吹笑了笑:“我喜欢月亮,月亮不知道。”

  那些水波一层层拍在脚边,一浪一浪,带着温柔的触碰和无言的情愫。

  缠绵潮湿的夏日晚风里,爱意不曾干涸。

  “志摩,小志摩。”

  恍然间听见有人轻轻喊他,志摩一回头,就看见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,正冲他笑,露出一排圆圆的牙。

  “志摩,你在看月亮吗。”

  志摩慌忙到近乎有点狼狈的起身,衣角从伊吹床旁拂过:“我去喊医生,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?”

  “没有,小志摩,我很好。”伊吹勾住了志摩的指节:“我想看月亮。”


  出院之后,伊吹换了个新岗位,每天安分守己的呆在办公室处理资料,煮乌冬面,以及跟和狗打架。

  小九出去巡查时遇上了一只流浪小柴,大概是误入了别的狗群地盘,被追得慌不择路躲进他车轮底下,即便他急刹车,也意外碾伤了狗的右前爪。

  他不知如何处置,索性带回了机搜四。由伊吹来养,给小柴取了名叫蜜瓜包。

  幼犬体力旺盛,奔跑起来像一道流动的闪电。

  偶尔志摩看向窗外,能看见蜜瓜包撒欢奔跑在草地上,无法无天的放纵胡闹,而伊吹则站在树下微笑,阳光透过树叶的阴影打在他脸上,光斑跃动,而他平静得像夜空中的孤月。

  志摩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隐痛,情绪浸没心脏的那一瞬间,像篝火迸溅,如蚁群蔓延。

他本来该多明亮啊,飞奔起来也像春天里的一道闪电,潇洒又坦荡。


  伊吹伤势渐愈,志摩却愈发的沉默寡言起来,他本就不是什么张扬的性子,像一包温吞的水,逐渐平静寡淡下来。

  伊吹试图捏住无迹可寻的线条来梳理,却束手无策。

  自我内耗漫长而难捱,刻入肌骨的疼痛和阴霾,几度梦回,都是无法控制的心碎和绝望。

  目睹珍重的人饱受摧折,就像荒野中的一团火,灼得自己痛苦不已。

  无法去怨怼自己,更无法去怨怼伊吹。

  他只是更深的把自己向内包裹起来,将自己围困在一方桃核之地。


  深夜窗外下起暴雨,瓢泼滂沱,志摩醒过来,发现伊吹靠在床沿也没睡。两人索性看起电影,是一部老片子,泰坦尼克号。

  微蓝的光线打在脸上,房间里很安静,除了低低的电影配乐,就只有均匀的呼吸声。

  一望无际的深色海面,摇曳着月光的碎影。

  雨好大,雷声轰鸣,风从纱窗外吹进来,冷冷拂过面颊,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。

  影毕,伊吹撇嘴:“要是我,就跟他一起沉下去。”

  志摩怔然,抬眼看他。

  伊吹给的爱是近乎底气十足的,耀武扬威的,能让人知道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在爱自己,所以不害怕,不彷徨。

  那些所谓的弱点,软肋,秘密,为人所忌惮遮掩的痛处,在爱你这件事面前,都不是什么问题。

  他就是那种,能为了爱把所有都赔上去的人。  

  

  那如果是自己呢,志摩不免反问自己。

  如果是自己,他应该也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的。

  窗外一道惊雷,蜜瓜包受惊,在卧室外挠门,伊吹下床开门把狗放进来,回头注意到志摩怔忪的神色:“怎么了,志摩摩。”

  “没什么,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。”

年轻气盛时,觉得若能同爱人共赴深渊,还有什么是不可抛弃。

同他沉没,同他逝去,同他永生。

年岁逐增后,反而开始前瞻后顾,期盼一切美满无缺,他无数次想过,如果伊吹那天能离他远一点,来不及扑过来,会怎么样。

  可也是直到如今,才终于明白,无需共赴,独活本就是一谷深渊。

  所谓人生苦短,其实好过苦长。

  

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橘色的灯,是伊吹某天抱回家的,他说这盏灯像月亮一样。亮亮的暖融融的光线,铺满了整张床。

  一寸寸的月荧,垂落在肩头与耳后。

  “小志摩。”伊吹冲他摊开双臂,探过去将人抱紧,他没头没脑的说:“我爱你。”

  志摩只觉一阵心悸,他闭了闭眼,问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“我说我爱你。”

  荒唐命运苛待你我,但经年周转,岁月难测,只是想爱人落在肩头。

  眼下,这一刻,这一瞬,他再不贪心。

  灯熄灭了,可月亮亘古不变。

  

  休假日,志摩陪他去医院复查,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,以后除了剧烈运动不能做,简单的日常生活是不会造成影响的。

  他们从大楼里出来,路边的无尽夏开得正好,花枝垂垂。

  志摩突然开口问道:“伊吹,你想跑步吗?”

  年轻而热烈的爱,在这个时代,是一定会被耻笑的。

  大家都在权衡,都在掩饰,都讲究沉默成本和利害关系,一个虚无凉薄的社会规则被创造,然后反过来用更深的自我封闭和互相怀疑去对抗规则,又加剧规则。

  什么时候爱变成了赌博和筹码,那些运筹帷幄,收放自如的较量,那些你进我退,互相试探的周旋,他连最简单的扑克也打不好,更不要说拿捏和操纵,策划和制控。

  “谁他吗要计较那种狗屁东西啊。”

  小狗爱你只是爱你。

爱是即便世界天塌地陷,也依然不动声色的月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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